腐朽的船驶不过经济的海

腐朽的船驶不过经济的海

 文：思绪微漾

(1)竞聘

    这次厂竞聘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最精彩的是技术中心的竞聘，时间之长，内容之多，次序之反复，让人眩晕而目眩。

    他们的竞聘是从高到低，先是总师，然后是主任，再副主任，接着是主管、副主管、高级技术师、基本技术师……依次从高往下。而且，这次技术中心还决定吸收外单位的技术部门的部分技术人员。

    竞聘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所有对自己资历有信心的都给自己竞聘高岗，写竞聘书，再面对由厂级总领导、技术中心领导和人力资源部领导、工会领导一起组成的评判小组，挨个进去，鞠躬，问好，再念竞聘稿，将自己近几年的贡献、获奖、荣誉、文凭一一道来，然后绞尽脑汁回答领导们刁钻古怪的问话，提心吊胆的看着领导们打出自己的分数，就可以离开竞聘场地了。

    高岗的结果出来后，成功晋级的雀跃，未聘上的继续次高岗，再一次经历程序过程，再获得结果，然后再往下聘，以此类推，将所有的岗位聘完，这样几天的喧闹才宣告结束。几家欢喜几家忧！

    当我路过厂大门口时，张贴的竞聘结果白纸黑字公布于布告栏上，一堆黑乎乎的脑袋挤在一起，踮着脚尖张望着。我也挤进人群，也如同他们一样踮脚伸脖张望，虽然这些都于我无关，只是八卦的心态让我好奇而关注着。我的耳畔灌入些许话语：“听说，这次竞聘有很多单位技术岗位参加，人员之多，可是真正聘上的却只有少数人。”“那没有聘上的人咋办呀？”“再二次分配呗！”“哪有那么多岗位呀？这一划拉，就落聘了那么多人。”“哎！单位自行解决，厂里让技术部门统一了，不让分公司私自设立技术组，才会多出这么多的人员来。”我跟随人流散去，内心依旧回味着大伙儿的话语。这次竞聘轰动全厂，而技术中心又是研究部门，职位提升性很大，很多厂级干部都是从这里出来的，所以削尖脑袋往里钻的大有人在。

    接下来就是我这个资料档案部门的竞聘。和技术中心的竞聘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和我们档案合并的计算机中心人员还在磨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期望可以聘入高岗，而对于我们档案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都面带平静，气定神闲。我为这次竞聘写了两页的稿子，准备了说词。然后先看着计算机中心的人员竞聘，打听他们的情况，就得到消息说他们不仅念了竞聘稿，还被各个领导轮番提问，每一个人都用去二三十分钟的时间。也有落聘而二次竞聘的，他们每次进去前我都细细观看他们的脸色，那严肃阴沉的脸色仿佛暴雨的前夜，黑压压一片。我们档案被放在了最后，由于前面耽搁时间过久，我们中午被留了下来，每人端着盒饭张望着，随时准备跨进竞聘的大门。当大伙儿抽号依次进入，就等来了我的竞聘过程。我跨进大门，回顾一下半圆而坐的领导们，展开稿件，用轻柔的声音读出来：“我叫某某某，我竞聘的是……”正念的流畅，就被我部门的大头打断“个人情况略过，只念工作和展望。”于是我感觉到每一个在场的领导都斜依在椅子中，焦急疲惫的表情写在脸上。我心里一急，赶忙加快语速，挑出稿子中有代表性的两段匆匆念过，心知疲惫的领导们此刻已没有听的欲望，一早上的端坐和询问及打分让他们也想歇息下来。于是当我说“谢谢领导！”就被大头一挥手，客气的请出了竞聘室。剩下的人也是遭遇雷同的情景，一一而过，最终结束了这次竞聘。

    次日，我就发现厂门口的公布栏里张贴了我们的竞聘结果。我一直留心每一个人名，虽然由于我刚来，对一些名字还是陌生，但我最终发现，当年我进入档案时顶下去那位女子却榜上无名。我知道那位女子，她曾经和单位处的很不愉快，怀孕休假都好久没来上班，也不请假，现在又休起了育儿假，准备两三年不上岗，我就是在她岗位空缺时顶了她的位置。所以，当我目睹她竞聘两个岗位而花费很多时间时，对她何去何从就起了疑心。原来单位对于她的竞聘就只是走了个过场，每一个人的竞聘结果早在竞聘前就已经决定了，竞聘只是一个华丽的过场。

    每两年一次的竞聘已经结束，此刻的我依旧坐在自己的岗位，上着八小时的班，回味着每日的忙碌，一年又一年。

（2）领导的变更和可笑的改革

    记得我离开电子车间时候，那个时候的领导还是以一种哥们义气来带领大伙儿的方式，让车间内一团和气。他喜爱和人谈心，也喜爱和调试组的小伙们打成一片，只是唯一的缺憾是不能够为单位找米下锅，只是靠着国营厂那微薄的补助维持一份百来号人的生计。而且原领导热衷于文艺类的东东，总把大把的时间花费在所谓演讲、稿件、投稿厂报等，而忽略了揽民品活，提高收入，抓质量等，让单位百来号人跟随着他饿着肚子一起傻乐，没有压力的日子就如同流水般流淌而过，在大伙对他既爱又怨时，他被调离了电子车间，来个一个办公楼的领导。

    在我上班的二十年里，这领导就如同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有一个故事，都有着一些作为，有能干强硬的，有春风化雨的，有带领大家走上致富之路的，也有懒散不管的，每一个领导都带走一个故事，萦绕在我心头的是无限感慨。这次更换领导，我终于以一个外人的眼光来观望，于是，比起身处其中的好友们，多了一份平和和冷静，不再是以前觉得身处其中，有一种天都塌了的感觉。

我的好友一直是领导身边的左膀右臂，是多届领导们身边的红人，在总厂发表文章，做事凌厉风行，处事冷静公正，是从上到下都公认的女汉子，只是，一直风生水起的她却被这位新领导折磨的狼狈不堪，心力憔悴。由于我分发全厂的工艺资料，总能见到原生产线上的姐妹们，于是，我成为了她们诉苦的人儿，我的思想在她们零星的灌输下，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段落，才感受到这位新上任领导的“花枝招展”般的领导方式，真的让我这位曾经的“老员工”都佩服不已。

    这位新领导一上任，就来个下马威，把整个车间整的团团转，还人人自危。他宣布只要一出现质量问题，就扣发当月工资，并送往待岗办歇岗三个月。这不，瞌睡就有人送去了枕头，一位装配线上的组长将导线焊反，于是被扣发一月工资，并下岗一个月。另一个调试组的员工将集成片程序拷错，就送去待岗办歇岗三个月，结束后再等待上岗。这一举动让所有的工人都吓坏了，对于新领导的三把火，都处于害怕状态，生怕连累到自己，让自己成为杀鸡给猴看的那只可怜的鸡，把自己放在热油锅里烤焦烤糊。

    再说说我那在办公室的好友，一位在各界领导那里代代红的人物，却被这位新上任的领导折磨的灰头土脸，苦不堪言。这位领导一上任，就大刀阔斧，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先是扩展了二线的力量，将原来单薄的一个办公室扩展为五部一办，我只是依稀的记得有质检部、企划部、外协部等，确切的我也不能够说全。然后通过竞聘形式将一线的技师、高级技师等一把手都送入他的五部一办，只余留下一些年轻姑娘在生产线上打拼，然后将五天的工作日改为六天，即周六全体上班，并且中午全体去单位食堂吃一顿大锅饭。给单位百来号人购买工作椅，收纳盒，给单位的员工掏钱出去培训，每周一大会，每天一小会，还准备在生产线空余的地方增加隔断，将五部的办公室放置于那里，并且每日早晨要求每个办公室的桌子上必须有一杯酸奶或咖啡，再加上一个面包。给生产线上增加工段长，段长，组长，小组长，总之，一堆一堆的官就被那位奇葩领导给制造出来，拥挤的不堪重负。好友在办公室是管考勤和工时还有工资的，另外由于她的文笔好，就给领导写各种文件，应对各种上层人士的到来和采买生产办公的物资。私底下，她没少和我诉苦：“你说，那领导将生产线上干活的人缩减，却增加了二线人员，干活的人员太少，生产落后，二线却饱和，还有那没完没了的会议，给单位员工动员会，给各个组长、段长的加压会议·····，有一次由于会议过程中话筒出现故障，就扬言说要罚我。而且绩效考核却成了我最低，这办公室里就数我资历老，其余都是新领导新近提拔起来的。这些人一来，什么都不会，一份文件都要我细细的教会，什么质量体系，职能检查等，都是没有经验的，而新领导却将我压得最低。我一想，这怎么都得找领导去，于是，我去领导那一谈心，人家就暗示我说：‘那你可以这么说嘛：你看，这些人都是新来的，工作经验没有你多，资历没有你老，还有很多都得你手把手去教。’我气愤的回应着：‘虽然领导你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我却不想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也不想把谁咬下去，我只是来向你讨个说法。’领导继续说：'我就觉得你说话生硬，不活道，我把你当成了自己人，才给你扣钱和降低绩效考核，就是想让其他人看看，我对我自己人都严格要求，他们就更不轻饶。我是想把你培养成自己办公室的秘书，可是却发现你就没有上进心。你回去考虑考虑，我等你回话。‘ 我苦笑着，心想，还考虑啥呀，我都快奔五的人了，还整个秘书出来干嘛，而且这领导就是走马灯，我爬的越高就摔的越惨。”好友气愤又无奈的继续说：“ 这领导一上任，就大量花钱，上百的员工，就那椅子，收纳盒，都有上万元，再加上周六一顿午餐，每月花费又是上万元，还不算给办公室的酸奶面包，发放的苹果，平日里陪同外单位吃饭的饭钱，酒钱······我都不敢算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他打算如何给员工发放年终奖。昨天还大放豪言，说要带领所有的员工一起去豪华酒店度假，吃顿豪华大餐。"好友看着我，问我：”如果换做你，你是肯要钱，还是去享受那豪华级别的大餐呢？“我苦笑：”当然是要钱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各个地方都等着用钱，一顿大餐又不能改变我的命运，要那享受干嘛呀？“好友点点头：”就是，连其他单位的领导见了他，都拍拍他的肩膀说：‘干点实事，别尽来虚的。’我都权当没有听见。眼看前任领导余留下来的家底都快让他挥霍完了，这钱还是要计划着用呀，总不能今年挥霍，明年干瞪眼吧！”我也是点点头，这方面我不如好友，我只是曾经生产线上打拼过的一名员工，如今的资料员，哪有那么深远的想法。

    的确，在我看来，我也不支持新领导的这种作法，生产的地方，就是扩大生产，努力将生产放在第一位，现如今的装配线上还是处于手工作坊，没有引进先进的技术，没有实现现代化，机器化，却去效仿人家机器流水线上的管理，增加那么多工段长，段长，组长，只能是东施效颦。当机器代替了人手，才能缩减操作人员，只有机器的时代，才能滋生出所谓的五部一办，而对于一个手工作坊，一个以人的体力来达到提升进度的单位，不去想办法引进先进的技术，不去加强员工的技能，只是一味的扩充自己的办公室，将二线的力量增加到爆炸，这种得不偿失的做法让人担忧，就算想去市场竞争，就算想分人家一杯羹，却用自己的手工作坊堪比人家的机械劳作，而且，手工作坊里还流失了技术含量，那可怕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不用我去重复和多说了。

    在新领导的折腾下，将本来就是一个空壳的单位更加空壳化，于是，我就想到了每日清晨听见厂喇叭里喊的“僵尸企业”，觉得很后怕，这多年来依着原模式运转的单位，在父辈到我等，都不曾改变过，一成不变的国企，残喘在竞争激烈的市场里，仗着腐朽的巨大身躯遨游在经济浪潮里，翻船和沉没应该是迟早的。而领导又都是形式主义、，让底下有才能的人们都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只有裙带关系，拍马屁的才混的风生水起。耳边充斥着各种流言，从上到下混日子的大有人在，这贫困二字不落在工厂和员工身上，又能落在哪里呢？

   今日我在看着这位新领导的“百花齐放”的改革措施，明日也许就又见另一个领导红光满面而来，新领导成为旧领导，灰溜溜的带走他的豪言壮语和美梦成真。另一轮的改革又将进行，这是我二十年来不断看到的画面和景致，不得不说，花有百样红，今昔繁华落谁家？ 

（3）饭卡的哄抢

    厂里的饭卡每个月打进400元，厂内设置饭堂和小卖部，饭堂可以排队吃份饭或点餐，小卖部可以买米面油蛋奶等。眼看就要到过年了，饭堂里一年四季的饭食色香味俱差，根本入不了口，只是单身才在那里坚持吃上几顿，而有家室的，是怎么也不去吃，就只好购买家用物品。只是，越到年关，越是货品匮乏，常常让店面空空如野，一旦来货，不是突然进一屋子油，就是堆一屋子米面，得到消息早的，就早早赶来，在门外排队，不一会儿，就引出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飘荡在北风中，引来逛街的好奇的目光。等店面开始出售，于是队伍一阵儿骚乱，先是挤进几个人，伸手紧抱几大箱奶，再拽几袋米，扯几袋面，脚下勾住几箱油，这开头的哄抢让后边的人不干了，一窝蜂的乱挤，队形从一字形变幻出Z字形，再变幻成麻花状，最终扭成一团，哄抢就此开始。卖货员眼看着这麻团般的人堆，头大伤神，只好大叫着阻止，以停止刷卡来威胁，才让哄抢结束，可是每人都怀抱或坐在货品上，怎么也不肯将抢到的货物放弃，僵持开始，任你卖货员如何威胁，反正都是一个厂的员工，不怕，就那么耗了下去，经常就僵持几个小时，最终，卖货员和大伙商量：都放下手里的货品，每人限量，只准一人两件，这才得到大伙儿的同意，丢弃怀抱的大量货物，只选取两样抱在怀中，刷卡，走人，解决危机，一场哄抢消失无影。

造成这般情景的，是因为厂里近年来不景气，劝退裁人，饭卡在大伙眼里只是虚拟数字，不能兑现，眼瞧着卖部的货物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贵，虽说每月400元，可是，饭堂的伙食差，价格贵，小卖部的进货越来越吃力，品种越来越少，品牌越来越生僻，价格却如午间的太阳，越升越高。这让每月的钱数无形中缩水，可是，大伙儿明明知道这的物价远远高处超市价格，却必须在此哄抢购买，因为，这虚拟数字无法变出真正的钱，只有拿到实物才能让人安心，所以，哄抢就这么形成了，让一个过年，在乱哄哄的抢夺中徐徐到来，年前的热身运动展开，引来广大职工的苦笑，不管如何，还是有的抢，这年还是要开心的过下去。明年……明年的饭卡还存在不存在，还是大伙儿心里的一个疑团，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年，又有一大批劝退的人员离开，听说，留下的，都会增加一份工作，工资的缩水正在降临。

（4）第一次内退政策

    厂里看来总是不让人乐观，这不，一下班，就看见了一堆人拉起了横幅，白色的幅面书着黑色的大字：“还我血汗钱！”我们惊讶之余，感叹偌大个厂区怎么沦落到追债的地步。再加上每月给的四百元的饭卡，居然买不到什么东西，楼下的饭菜也做得难吃而无法下咽。传言工资下调到2013年的水平。于是，本来就已经是人心惶惶，却有一次下达另一个新的政策：鼓励内退政策，凡是女的工人四十五岁，干部五十岁；男工人五十岁，干部五十五岁，都可以享受内退政策，而且，还在内退的每个月内补助200元不等。于是，就有人细算起来，二十七年工龄，提前五年内退，每月还可以拿到两千三的工资，而且，对于二线工资本来就只有两千出头的人员来说，这本来就是一个诱人的大饼。你想，这一退休，每月既可以拿到两千多元，又有了人身自由，在时间富裕的情况下，还可以去竞聘再干点什么，于是又能有一份收入，这样，的确比死守在厂里强的多。大家对厂里单一而落后的模式很是担忧，总是在延续多年前就形成的固有模式，一成不变的经营方法仿如老掉牙的腐朽的机器，虽然仍在运转，但是，衰老沉闷的声音却一直在耳畔回响着，发出让人担忧的声音。现在，一见面，打招呼的话语不再是：“吃了饭了吗？”而是：“想好内退没？够资格内退不？内退回家想好干啥了吗？”所以，进了我们的厂区，这个流行话语一定要学会，不然就显得落伍了。这个政策放宽到2018年，三年内够资格的都可以内退回家，美其名曰：“减轻负担！”单位轻视老员工，重视年轻人，已经成为一种趋势，老员工虽然觉得自己干了一辈子，身怀绝技，熟练老手，可是，要想一想呀，新上来的员工拥有新理论，拥有新知识，他们又聪明伶俐，接受新事物，学习新技能，不愁培养不出新一轮的好把式？所以，在一片怨言和观望中，大伙对这个内退政策的质疑彷徨期盼都蜂拥而至。

我也开始在心里盘算了一遍，于是，只好无声的笑笑，怎么算，我都不够内退的，父母生我过于晚，让我的年龄无法够上内退资格，我的工资在自己的努力后，退居两千左右，和内退所拿又没有差别，我的人锁定在厂里，内心就如同就被关于竹笼的鸟儿，忘了怎么去自然界飞翔，我的学历告诉自己，单薄的没有后盾的学历和技能让我无法知道自己适应什么再生的岗位。于是，我的慌乱也让我感叹，这些年，看似打拼了一场，却原来还是一无所获，在厂里单一的工作中，居然不能拥有拿得出手的技能，如何在离厂的那一刻，继续养活自己？我不能想象自己在家中困居而最终呆滞变老的结局。我需要一份工作，它是我生命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于是，我在得知自己不够内退的资格后，希望继续延续自己残喘的两千元的收入，让自己的满足感膨胀发酵直至消亡。

    被关住的人儿就是如此惰性，不敢面对改变，不敢打破常规，就那么延续着明知是嚼蜡一般的生活，还自以为是安全可靠的。身旁很多人在议论，说：“对于工厂的将来都感觉不乐观，工厂颓败下去的现象就在眼前摇晃着，明眼人都能够清晰的看见。很多在单位的都抱着混日子的态度虚度着光阴，他们不愿改变现实，不愿打破现有的局面。所以，现在观望的人儿很多，都在观望，等待着内退政策下勇敢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儿出现，再观望他们的结局。

（5） 第二次内退政策

    午休，被微信信息惊扰，只见好友发来信息：“知道四十岁算入内退吗？”我迷茫的连忙于下午上班时刻到处打听，原来，总部集团将我们国营分公司定义为僵尸企业，属于人员超过负荷，工资承受不起庞大的员工支出，于是硬性给予减负500人的指标。公司原定女45岁，男50岁内退，并给予一定优厚政策，将补助一部分内退工资，并负担三金，于是，就有很多人开始办理退休手续，这样，一个月退休金两千元，再找份工作，另拿一些钱，就会比在厂拿的更多一些。可是，就这样离开了一部分员工，还是不够集团定下的数量，于是，在昨日，厂级干部继续商讨，年龄下延至女40岁，男45岁，这样，我就被划入框框中，难怪好友会问我这么敏感的话题。听说，昨天全厂都炸了锅，私底下一片议论纷纷，人心惶惶，都无心干活。好友劝我不要有心里负担，说出去也是可以找到活路，天无绝人之路，何必死守着厂子。我凄然的笑笑，二十年呀，我埋头苦干，把自己的思想都禁锢到狭小的空间，总以为失去了工厂的庇护，就会塌陷了自己的世界，真的很愚忠。如今，又一次机会，让自己重新来过，却早已失去美好年华和无限活力。细细想来，我倒也不太惧怕，一是我离厂还有一点保障，二是我不再受八小时的约束，有无数可能等待我发掘。于是，内心还有点小激动，一种崭新的味道融化到心里，每一次的改变都能塑造一个更美的自己。相信，生活不会遗弃我，我并不懒惰。

    一大早，就和同学于上班路上相遇，一同边走边聊起单位现状。同学说：厂级领导已经于昨日汇集电子车间，对着百号员工名单收集出女四十岁以上，男五十岁以上人员名单，会在今后讨论他们的去留。同学告诉我，这一查，就查出三十七人，如果让这三十七人一内退，单位就真的只剩下二十来岁的小年轻，真的不敢想。我沉默着，内心像压着一块石头，想想，这进出厂区的大伙，内心何尝不是迷茫恐慌，只是藏于内心不敢表露而已。同学继续说：咱早就被归为僵尸企业，欠债拖款都成了常事。在东郊就有很多企业，也是由于国营厂，不思起步，不思改革，只一味地残喘到今日，也是先裁员，再宣布倒闭，然后请工人买断工龄，集体回家待岗。而如今，也轮到我们厂，总部给予五百裁员名额，必须划定一个坎，以年龄为限，让厂区人员缩减。很多女四十五岁、男五十岁人员都交了内退申请，并离开厂区。但是，这些远远不够总部要求的人数，于是，继续下延年龄，希望能够凑够人数达到总部的要求。自从厂区背上特困户、僵尸企业，就让厂内上千号员工内心惶惶，人均工资都只剩下两千元左右，大伙吃不饱，挣不到，于是，满厂都是自找出路，有的拿来自己家乡的水果特产卖给同事，有的加入微商卖袜子文胸等，有的卖保险，总之，琳琅满目，品种繁多。太多头脑精明的人都开始自谋出路，总不能等厂拿着大扫把把咱扫地出门再着急吧？正说着，我和同学就来到厂门口，看见一堆民工汇集，手拿一条幅，上写：还我工资。我和同学对视苦笑，心想，这讨债的场面不知道在厂门口上演了多少次，看的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厂里开始动员女四十岁以上，男四十五岁以上人员，反复多次开动员大会，对符合条件的集中、单独谈话，这上级下发的人数指标厂里是必须完成，只是由于人数过多，怕人心混乱，最终闹事，于是，只是在反复做思想工作，而最终的文件迟迟不下，但是，所有符合条件的员工都知道，最迟也会在八月底结束，八月前离职可以享受内退政策，八月后就会是大竞聘，最终会因为没有岗位而进入待岗办，三个月找不到工作解除工作合同，并且无法享受内退优惠政策，这些条条框框，意味着，划入框框的人必须走，无论是怀柔还是强硬，总之是留不下来了。另外，厂里又给了一些原则上考虑的条件，比如：在生产第一线的并获得高级技师的；有干部待遇的；在省级获得奖励或技术专长的；在工会挂钩特困户的……于是，又给了一些人一星点的希望，只是，这些条件的前提是原则上，并不是肯定，这个画在纸上的大饼看着诱人，却很可能吃不到嘴。还有说内退后再返聘回来，但是，我从领导对我谈话中理解，这返聘需要各单位领导自行解决返聘人员工资问题，现在单位自身都困难，一个特困企业本身就意味着单位的不景气，再各自负担一份返聘工资，对于单位是件吃力的事情，再加上这返聘的时间有多久，又该到何时截止，员工在外能拿更高的工资，还会看上单位那微薄的返聘工资吗？这些都是领导们头疼的问题，也是员工无奈的面对。符合条件的人，有的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等待新一轮的机会和新一轮的岗位；有的就使了劲的把自己往框框里套，希望可以留下；有的焦虑无助，面对前途渺茫，不知道何去何从；有的愤恨气愤，怨气十足；有的平心静气，等待未知的变数……一场内退让六百号人形态各异，心事无常，整个工厂陷入一片恐慌，留下的不知道工厂未来的形式是否好转，走的人遗留下来的工作如何分配，离去的人心不甘情不愿，付出大好年华，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却不曾想，到头来，被工厂像丢皮球一样丢进社会，何去何从，心茫茫。虽然，正式文件没能下来，但是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寻找工作，我也是在58同城挂上了自己的简历，希望可以有其他公司看上自己，能够早日衔接上新的工作，还有的，是消息灵通的公司开始眼底流光，悄然预留自己心仪的人员，早早就带着他们看工作环境，并开出优厚的条件，这些身上带着技术和丰富工作经验并肯吃苦的人员，对于别家公司的确是个宝贝。

    自从知道自己够内退政策后，就一直忧心忡忡，满心都是内退呀内退，焦虑、烦恼、忧愁，都一起袭上心头，总是在想，如果没有工作又能怎么办呢？如果一直闲置在家又怎么办呢？如此这般的折磨自己，终于让自己生了一场大病，持续一个礼拜高烧不退，淋巴肿大，无论在医院怎么诊断，都查不出原因。终于被收入肿瘤科住院，高烧中，每日与吊瓶为伴，身边都是癌症患者，让我在抵抗病痛的同时，又惧怕看见身边癌症患者因手术、化疗而痛苦不堪的模样，住院的那段日子真的太灰暗了，但是，也让我明白，没有任何事情的可怕敌得过生命的衰竭，没有任何的痛苦能够比过和生命抗争的辛酸。我在烧退后，就赶紧逃离了可怕的病房，远离了可怕的癌症患者的苦痛，在内心，告诉自己：“一定要勇敢面对未来，无论未来如何可怕，如何未知，都比不过病痛的折磨。”一场高烧，让我变得勇敢起来，内心一片清明，回到充满无助焦虑的厂区，回到命运裁决我的生活的场所，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劝退，让自己努力学会改变，努力迎接挑战。

    病愈后，领导对我表示关心后，就在犹犹豫豫间，对我做起思想工作：“你看，厂里政策已经这样了，你也在内退政策里，虽然说你的年龄在自愿退休的框框里，可是，接下来就会是大竞聘，总部要求咱们厂分流500人，这样才能让厂里的特困企业起死回生，如果人员减少，还不见起色，厂里就会沦为僵尸企业，那就只能被吞并，下场就更惨。听说，你们够年龄的离开，人数还是不够，那只能在大竞聘中继续裁人，如果你硬是留在单位，竞聘没有你的岗位，就会进入待岗办，最终解除合同，反而不如现在的内退政策划算，所以，你一定要考虑清楚。”我在领导诚恳的话语里听懂：劝退的人员就没有自愿，硬性的留下就是一场大赌博，谁赢谁输早就明了。于是，我在现实面前低下了头，离开成为了必然，心里的焦虑反而减少了很多。

（6）重新开始

    认命的我，开始积极的寻找工作，上了二十多年的班，临到离职，才发现自己居然处在了难堪的境界，年龄的难堪，没有文凭的难堪，技能缺失的难堪，都赤裸裸的摆在我的面前，我和一群即将离职的“老家伙”们，像迷路的蜜蜂，到处找寻招聘启事，给学校或小区打扫卫生的很多，工资太低，又打击自尊，去超市卖货，又觉得年龄过大，怕吃不消。总之，东挑西拣，还是很难寻找到工作，内心的彷徨越发强烈，无助呀，明明为工厂打拼了一辈子，以为可以在国营厂安稳幸福的过渡到退休，却没有想到，被单位像丢包袱一样，丢弃在社会的大浪潮里，何去何从，前途渺茫。

     尝试了各种应聘，一直都没有结果。却在某一日，接到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响起陌生的声音：“你好，我是某某公司的负责人，看到你在58同城的简历，希望你可以应聘我们公司。”我拿着手机，一片茫然，忘记了自己当时病急乱投医放入网站的简历，当时只是觉得希望渺茫，却没有想到有人会寻找到自己。匆忙间，连夜做出一份简历，复印了各种证件，第二天进入了应聘模式，原来，这家名营企业看中了我曾经干过的无线电装配，一份技术挽救了我，让我成功获得了一份工作，并有了较满意的工资，这份惊喜让我百感交集，内心翻云滚雨。我的内心是复杂的，有着可以崭新开始的惊喜和展望，又有着离开辛苦奋斗二十多年的心酸和不舍。这份矛盾让我的心里搅动着酸辣苦涩的汁液，翻滚着沸腾的酸楚，生活的玩笑活生生的摆放于眼前，我面对生活的打击，居然狼狈到如此的地步，所谓的自救居然渺小微弱到仿如纤细的蛛丝，在一阵微风里，就断出无数的断痕，然后，消逝在广袤的尘世，无影无形。

    一场新的开始展现在我的面前，我因为惧怕改变而惧怕迎接新的工作，旧的单位即将成为我的过去，内心搭建起来的堡垒垮塌了，新的时代，新的改变，父辈们一直延续的正式工作化为了虚无，养育了父辈，又养育了我们的国营厂，最终也搁浅在经济的沙滩上，父母在叹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国家养活的厂子，说垮就垮了？那么多的员工，说不要就不要了？世道变了，变得我们都不懂了。”

    是的，我们的人和思想老了，世界在变，我们也被迫在改变，优胜劣汰的必然，把我们逼上了生活的浪尖。

笔名：思绪微漾。本名：宋小娟。一直热爱写作。是厂内文学社社员，文章经常发表于厂报东仪通讯，也常被推荐刊登到《劳动者报》，陕西省工会杂志，国防通讯杂志，中船重工副刊，西安船舶刊物。荣获奖状有：2014年、2016年陕西省雁塔读书月有奖征文一等奖，《散文在线》散文合刊《文星大观选》收录散文《掬一捧安恬，任思绪飞花》，《四季文学》合刊收录散文、诗若干篇，并发放散文在线会员证书。发表文章于各大文学网站，如散文在线，短文学，散文吧，散文网，四季歌等，文章经常得到各大文学网站的推荐，并任命为四季歌文学网站的栏目管理员。在四季歌网站诗歌征文二等奖《在桂花飘香的季节，送你一抹清香》，散文征文三等奖《桂花盈盈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