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

老 友

半夜尿频尿急尿不尽，起来，听见手机“嘀”地一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发来一句：“你住哪儿？”

我大吃一惊，按正常思维，已意识到他来到了十堰市。十堰这个地方，怎么说呢，说她多好，她就是那么一横一纵，现在多了几横几纵，都是从山沟沟里硬生生地劈出来的。刚来时，免不了有种压抑感，但是别到处说，以免不小心得罪在这儿生活了半辈子一辈子的人（比如我，呵呵）。如是有钱有闲，玩的地方还是有的。步行二三公里，都可以找得到山，虽然没有郁郁葱葱拔地而起的气势，花花草草，也还不少。骑自行车骑个二三十公里，有几个黑龙潭、水库，早几年又有了人造的万亩牡丹园、油菜地、桃花坞，踏青都是些好去处。坐车几十公里，有著名的丹江口水库，南水北调，就是从这儿抽的水。坐车百来公里，有个武当山，大家都知道的，谈恋爱的男男女女喜欢去；现在嘛，不谈恋爱的男女也喜欢去。至于晚上，灯红酒绿高消费的地方更不少，警车也不少。房事，不，打错字了，凡事，都要悠着点。

言归正传，我赶忙回了一句：“老兄来十堰了？”

他发来一个图，某某花园，刚到。

实在不好意思，我真不知某某花园在哪儿。赶快“高德”了一下，大约十公里以内。我问他，怎么回事，来十堰看女-xing-朋友？

他呵呵一笑，朋友当中有女的，没有xing。

他又发来一个地图，明天要到某某犬猫宠物医院，之后去武当山，游襄阳，十堰只是点下卯，不知你身体咋样？

我一看手机，一点半了。问：“我现在可以去找你见个面，不过，晚上得跟你挤一床了，否则一来一回太累。”

他呵呵一笑，说，不行呢，有外国友人，人家会误以为我们是。明天早上吧，我八点到八点半在酒店吃早餐，你一起来过个早。

忍不住喜悦，打了他的电话，跟他聊了好一会儿。无非是大学的美好时光，谁最有女人缘（据说姓苏），谁粉丝最多（他踢足球，会些高难动作，还敢跟坏学生打架，所以很多女生喜欢他），谁男人缘女人缘都不错。奇怪，不聊成绩了。都四五十岁了，看淡了，聊那些个伤心往事干啥，呵呵。

一夜没睡好，总想着他变成咋样了？读大学时，我曾被一女同学迷得神魂颠倒，她一给我写信，说：“樱花树下，埋葬着死人。”我就理解为她有倾向想开导她。为之伤心，为之流泪。当年，我还跟这个老哥哥谈过。为了安慰我，他带我去了他兄弟在校外的二居室，买了几袋饼干零食，一人一瓶啤酒，聊了大半夜。

早上早早起来，因为闹钟定在六点半。起来第一个事，洗脸漱口，之后喝药。新买了一盒蛋白粉，就着牛奶，早晚各三勺，还真管用。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啊，这种蛋白粉，据说配方是美国的，但在中国生产，一盒要1980元。一周以前，我体重又达到了64公斤，比出院的时候重了4公斤，我正愁着，说这TMD又要住院，自费白蛋白会把我搞死。医生建议说，你先吃半年这个蛋白粉吧，有些病人是有用的，我不敢给你打包票一定管用，但你要不吃，一个月住半月，你怎么办？总比输白蛋白便宜，试一试吧。现在清晨体重可以控制在61-62公斤了，肚子的腹胀感舒缓了很多。因为心情好，我特意早上洗了一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去见他。别说，穿上西服，人精神了不少。不过，肚子不争气，喝了这个蛋白粉，要静待半小时，让它起作用，帮我把肚子清空。不雅之事，就不多说了。

等我准备好，七点半，正是上班高峰，打的打不着。没办法，坐公交吧。车上人挤人，既来之则安之，我一边看地图，一边听站名。为了怕他们等我一起吃早餐，我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没打着的士，会晚一些到，请他们先吃。这样，他们吃完后，我人也到了，我们一起去宠物医院，边走边聊。吃饭是次要的，见个面，太让人高兴了。快乐，是人一辈子最大的追求。

终于到了，我回顾四周，哦，某某酒店近在咫尺。

去了大堂，肚子突然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我不由得苦笑，只好去该去的地方呆一会儿。同时，我发微信告他，我已到大堂。他热情邀请我上去吃早餐，为了不打扰他雅兴，我只好说你们吃，你们吃，我现在不想吃。（呵呵，咋吃啊？）

终于可以去见他了。我按他说的，四楼走到头，有个餐厅。我进去，里面只有零星三四桌人。一起人多一点，四五个，我特意瞄了二眼，没见着他。我想，他们应当吃完了，回房间了。退出餐厅，我在走廊里给他打了个电话，他高兴地说：“进来，我看见你了。”

一个穿黄色夹克的头发半白的大叔向我走来，使劲握住我的手。没有想象中的热烈拥抱。岁月是把杀猪刀啊！当年，这个“大叔”体质健硕，数九寒冬，他都是一件单衣。早上洗脸，全用冷水，还用洗面奶，洗完后，散发一种淡淡的香味，不知他是真不怕冷还是要在女同学跟前装英雄，反正，东北那疙瘩来的帅哥，裹着一身军大衣，在他的夹克T恤面前，瑟瑟发抖。

他跟我一一介绍，这是我的大学同学，作家；这位漂亮女士，是张院长；这位尊贵的客人，是韩国来的宠物专家，博士；这位，是武汉某某国际动物医院的黄总；这位是李总。

热情地握手，寒暄。

他们再次邀请我共进早餐，我一看他们那进度，都是在喝最后一口稀饭，在吃最后二粒水果了。我虽然肚子已经饿了，但不能让人家五个人等我一个。不劝我吃，他们会觉得礼节不周；我真吃了，是我不懂事。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需要眼力价。

也许是怕我没有成就感，这个同学善解人意地向他的朋友介绍我的文字。说他很能写。真让他全职写，能成一代大文豪。我笑着打断他，说原创的《高考作文》有些用处，至少可以培养孩子的学习兴趣、思考力与写作水平。现在我们家，最快乐的时候，是我一段一句地给孩子分析《高考作文》的时候，我不是自己不停地说，要让孩子参与进去。只要坚持五年，到时他一定可以写出一手好文字。不一定要当作家，作家很苦，熬夜，没钱的还占99%。但是，高考这一关，他是必须要面对的。

二个跟宠物有关的老总赶忙要加我微信，老同学说扫一下微信公众号吧，他的文章都放在那里了。到时你们可以给他留言。想做广告也可以。

出了宾馆，我坐上他们的车，向某某宠物医院进发。很多年没见了，我不好冒昧问人职业。但是看这架势，应当跟宠物有关。在老同学到来之前，他在微信上帮一位朋友发过寻狗启示，言丢失了一条拉布拉多，谁帮她（？）找着了，愿出赏金一万元；谁能提供线索找着了，愿出赏金三千元。言出必行。我还打趣说，朋友土豪哈！他微笑着回：爱动物的人都这样，视如家人。很快就到了宠物医院，老同学看见美女，就往前冲，说多年未见，越更水灵了。那个美女扯住老同学衣袖，对她的同事说，合个影，合个影，下次见面，又不知是哪一年了。

我跟着他们在宠物医院好玩地转了一圈。一楼卖宠物衣服、裤子、狗粮、奶嘴；二楼呢，有实验室，手术台，还有几个说不出名字看起来也不便宜的仪器。看似老板娘的一个美少妇说，这是我们十堰最大的宠物医院，看看，这些设备，是不是比很多社区医院还强？

说句大实话，之前，我对宠物一无所知。如果说我宠爱什么，第一是我那个喜欢玩游戏的儿子，第二就是文字。为了让孩子戒掉游戏瘾，我是想尽了办法。如今看来，彻底让他戒，还是不可能，只能让他回家之后玩个20分钟，之后安心做作业。文字是我的第二个孩子，谁让我戒她，我跟谁急。每次写完一篇文字，如果其中不乏深意，又风趣幽默，那种成就感，无与伦比。对猫啊狗啊，我一直排斥着。养一个儿子，都让我身心疲惫，哪还敢再养什么宠物？

但是，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犹如我喜欢文字，但中国每年有40%的人什么书都不会翻一下一样。老同学跟我说，你其实可以试着开一个介绍宠物的专栏，中国现在100个人中，宠物平均只有6条，这与发达国家的比例差距很大，美国是我们的十倍。为什么呢，因为人均GDP越高，人们内心会越孤独。人和人交往，尤其是成年人，彼此都有可能像刺猬，不小心就会互相伤害。养宠物，就没这么大风险，你为它付出了，它死心塌地对你好。你看这家宠物店，狗狗生病了，抽血、体检，甚至手术，一整套流程下来，费用不低，但是他们生意不错，你看员工就有十多个。为什么呀？因为爱狗的人认为花这个钱，值得。很多具有前瞻意识的人，都要走到时代的前沿，不要等到人家产品都定型了，你再去模仿，一般人只认行业最先吃螃蟹的那一二个人。现在爱动物的又具有很好文笔的，几乎没有，这是一块处女地。

他这句话倒是让我深有同感。但是，我也知道，我的精力有限，目前这二年，能把历年高考作文写完，就相当不错了。写完还要反复修改，字斟句酌，都需要大把心血。怀念这一段友谊，我会为我们的见面写段文字，若干年后，记忆或许会减淡，文字却会历久弥新。

闲聊的空档，老同学告诉我，这个韩国人，大有来头，是韩国有名的宠物专家，难的手术他可以在网上指导。老同学自己呢，因为会韩语，跟着做一点跟宠物有关的生意，譬如这家宠物店的应用软件，就是他代理的，它可以记录每一条宠物的健康信息，全国联网。韩国博士，是一个《三国》迷，坚持要去看看诸葛亮的故居，去武当山只是顺便。

聊天很快就结束了。在某某宠物医院的门口，大家兴致勃勃地合影。我本想跟老同学客气一下，说陪他们上武当山。但老同学直接点破我，说你体质不行，万一要爬山，万一你肚子咕噜咕噜，怎么办？我微笑着说谢谢理解哈，那我就跟你们车出去，多聊几句，上高速公路时停下，我打个的返回。同学说好。

有一个细节，我本来不想写上，怕被误解。韩国博士在老同学房间时，坚持递给我一张花花绿绿的票子，我一看那上面密密麻麻几个零，坚持不肯要。老同学他们几个人都劝，说恭敬不如从命，这是韩国人的习俗之一，如果家有小孩，给孩子一点小惊喜，值不了几个钱。我们都收到过。没有小孩，他还不会给你。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朋友说，我拿人民币给他换，他还不干。

回到家，儿子见了那一张花花绿绿的票子，高兴地说，这是韩币呀，这么多零啊。他妈妈高兴地问他：你咋知道是韩币？孩子骄傲地说，瞧这上面的字，稀奇古怪的，你不是爱看韩剧吗？我瞄了几次，喜欢用圆圈，方块，还有一横一竖造字的，就是韩文。他妈妈高兴地说，好儿子，那上面的这个女人是谁你知道吗？儿子轻蔑地说，这有什么难，50000韩元，头像是谁，你等一下，我搜，我搜，申师任堂，500年前，朝鲜王朝著名的画家、文学家、诗人。对了，这五万韩币，我再查查，值300元呢。

我让孩子把这张韩币装在他的一个纪念册里。约二十年前，一个老朋友因为踏实肯干，因为他师傅很有名，他有了一次公费去日本的机会。回来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套日本的硬币，有一元、五元、十元、五十元、一百元，我也给了我儿子。这些个小物件，含义远远超过几十元几百元，是一种友爱。我也希望孩子理解并继承这个文化，在世界各地，大约都会对友善与爱意敞开大门。

20180316-20180317   共约2个半小时，4400字

又及：昨天累了一天，晚上七点时，困得睁不开眼睛，只好睡了。本来想晚上8点半起来写文章，闹钟想时，睡意昏沉，我就把闹钟关了，睡到凌晨四点，刚刚哈，精力充沛；而且，体重净重只有60.5公斤了，绝对是自费白蛋白的功能，高兴之极。一边在锅里放了十来个水饺煮着，一边写文。早起三小时，早餐吃了，文章也写了3000字，再亲几下儿子，等一下让他读读此文，体会友谊，感悟人生，这难道不是理想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