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食单|又肥又有嚼劲,吃得满嘴流油,要是做面浇头那就更不得了了

“望近霜降好种麦”，收完水稻的田野热闹非凡。

雀子成群结队地在田里跳来跳去啄稻粒，送肥担子的脚步一近，它们就“轰”的一声飞上天，歇到了电线上，人一远，它们又像轰炸机一样俯冲下来。老人和孩子挎着篮子在田里拾稻穗，小孩没了耐心，在田里忙着捉蚂蚱。拿根小棍在地上、草窠里扫，把蚂蚱扰出来，然后跟踪，蹑手蹑脚靠近，屏住呼吸，蹲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一拢，但蚂蚱警惕性高，后腿一蹬，像炮弹一样弹出去好几米。

种了一季水稻的田地倦了，累了，肌肉僵硬了，得给它施点肥抹个精油，翻个身，做个按摩SPA，晒晒太阳，杀杀菌，好让她斗志昂扬迎接新的使命。队里的老牛套着轭，拖着犁，汉根左手扶着犁把，右手拖着鞭子，“哩哩哩哩”地吆喝着牛，不时扬起长鞭，在空中抖出“噼啪噼啪”的响声。犁铧铲下去，稻茬和汗水埋下去，土浪翻上来，好像给大地母亲烫了个时髦的大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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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季市私家菜馆薛银兴拟写并提供图片

麦子怕水，挖墒排水非常重要。挖墒是重体力活，往往几家合作完成。范老三跟着爹到芦苇丛里砍了一根粗壮的芦苇，爹用手臂样了一庹的长度做了根丈杆。老三拖着丈杆来到田里，爹拿丈杆量好麦垄的宽度，钉上桩，老三抢着帮牵秧绳。大家都说老范家出了个好男劳力，这小子活现得很。

爹安好划刀，要挑一个小孩坐在划刀上面的凳子上压住犁头。小孩们都争着要坐上去，大家都帮着老三，说老三不轻不重，挖出来的墒沟不深不浅刚刚好。

老三得意地爬上凳子，爹踩在后面的横档上，说声：“起！”前面的跃进就把肩上的主绳绷直了，两侧支绳上的四个人的也把绳绷直了。大家一齐像纤夫一样弓着腰、闷着头、倾着身子，用力蹬地。划刀缓慢前进，地表干了的绿萍发出“咝咝”的断裂声，两条笔直的槽线拉了出来。后面的男劳力用大锹左踩一锹、右踩一锹、横踩一锹，退一锹一铲，一块四四方方的垡头就起出来了。老三的母亲负责铲沟底，把两边拍拍结实，把垡头搬到田岸上垛起来，晒干了好挑回去垫猪圈。

老三晃着退，挥根棒，像汉根一样“驾，驾”地吆喝着，老大老二见老三拿他们当牲口，屈辱得很，怎奈身上掮着绳，转不得身，只得忍忍。

时间一长，支绳上的人感觉吃劲了，抬头一看，棋培笑起来：“跃进，你背上的绳松了，省力气夜落回家耕田呐！”大家哄笑起来。爹在后面带大家吼起了号子：“拉起来哟，嗨哟；前腿大步跨哟，嗨哟；后腿用力蹬哟，嗨哟；绳子要拉紧哟，嗨哟；谁也不许松哟，嗨哟；步子要一致哟，嗨哟；晚上吃肥肠哟，嗨哟……”

激越、高亢的号子声，此起彼伏，给大家杠了劲，为秋日的田野添了一份生机。

懵懵懂懂的范老三听到吃肥肠，瞌趣虫跑了。早上母亲买了一副猪下水回来，说要犒劳帮忙的人。扭头一看，母亲先回去了，她此刻在树皮上擦猪肚呢，还是在洗肠子呢？老三最喜欢看母亲洗肠子，用筷子把肠子翻过来，剪去肥油，再用盐、醋、面粉搓洗，直到没有异味。套小肠的活儿总是老三的游戏。

老三爱吃白切老肚，蘸着酱油吃最好。红烧肥肠更是老三的最爱，又肥又有嚼劲，吃得满嘴流油，要是做面浇头那就更不得了了。

但是今天要熬到几家的墒沟都挖好收工了才有的吃。往常开夜工老三总撑不到最后，回回都是母亲半夜回来把他摇醒，给他一根玉米，或是一个蕃芋，偶尔还吃过红烧肉。迷迷糊糊不晓得什么滋味。老三决心今天一定要熬到最后，好好吃上一回小夜饭，听大家讲点笑话，一屋子人热热吵吵，多有意思。

太阳下去了，月亮升上来了，红着脸，好像喝了酒。老三又迷糊了，人声浮在了空中，空中的月亮晃呀晃，晃成了一个个肥肠圈……

母亲晃着老三：“醒醒，醒醒，吃大肠。”老三闭着眼咬了一口，醒了，人呢？都散了，母亲笑。汉根老老还讲了水浒呢，老大煽了把火。

老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原来，不是所有的坚持都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