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瑶 清明节,英雄泪—追忆大伯

文/周俊瑶

中国矿业大学

       不知是这清冷的天气让人哀思还是哀思让天气变得更清冷。逝去大伯的音容笑貌一次又一次地真真切切浮现在眼前，转瞬却又是摸不着、留不住的惆怅与无奈。

       大伯是一个农民，但他决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本分农民。他不服管，敢跟队长叫板甚至还敢跟村长、乡长嚷上一通。现在想想他的种种“刺头”表现可能就是对那种长期低效的劳作方式的理性或非理性的抗争！他不愿任劳任穷地傻干一辈子！他更不甘日出而做日落才歇还喂不饱一家老小的现状！尽管大伯有脾气，为人却很有趣，没学问但有见闻。生产队的人都愿跟他一起出工，他把自己看到的，读到的，经历过的都绘声绘色地讲给大家听。大伯的一声招呼远胜队长鼓着腮帮吹半天哨子。

       终于农村包产到户了，农民至少有了在每人两亩的承包地上种什么或养什么的自主权。大伯开始了他的创业生涯。可这对既无经验又缺资金的他注定是一条曲折艰难的路。大伯家的院子和堂屋里经常养着或堆着已失败或马上要失败的试验品。一度他们家几乎活在吃了上顿没一顿的窘迫边缘，大妈更是顶着“男人瞎折腾女人也不知拦着点”的舆情重压，可我从没见过她像不少村里的妇女那样一不顺心就摔锅砸碗抓男人脸。

       大伯貌似消停一阵后，有一天又背回来了一麻袋的东西。我们有些纳闷，不知道他这次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但大伯这次还真的不是瞎折腾，因为他是去省城的农业大学拜了师，带回来了很多资料还有一个杨教授来指导他种葡萄。卯足了劲的大伯带着一家大小不分昼夜地在地里忙着，晚上就住在地头搭的窝棚里。记得疲倦至极的大伯地上盘腿一坐，把我们受奶奶之命送去的慰问烙馍卷上刚捣出来的辣椒和蒜瓣，偏着脑袋一口咬下去，馍就少了大半月亮似的一块，那种津津有味，那种爽劲，想着都食欲顿来，口水直流。

       葡萄苗终于破土发芽，长成树搭上架接着开花结果，只要有时间我们都要跑去小鸟似的仰着脑袋注目半天，那成串的果子终于由小青粒变圆直至兵乓球般大小莹润无比滴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葡萄上市前，大伯让家里的大小“馋猫们”放开肚皮吃了一次。先还愁着不知到哪卖，没想到周边城市的商贩早已自动上门来批发。最后竟把省里的大领导也惊动了，当时的省委书记两次带着人马来到了大伯家的葡萄田里，坐在地头和他拉呱，鼓励他带着大家一起干。大伯也在那一年里成了货真价实的万元户，没费多大劲的动员村里每家都把地拿出来一部分种上了葡萄，整个村子洋溢在一种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欣欣向荣氛围里。

       但葡萄树是有生长周期的，大伯面临着转型。中间有成功更有失败，就说说他最后的一次创业吧。应该说乡里很支持他这个创业典型，组织人员把村东大坝边的荒地挖了几口大塘免费让他们养螃蟹。当时的螃蟹行情很好，尤其是新加入的几个合伙人急显身手，他们乐观地估算着还做了市价即便跌一半也还会盈利的“最坏打算”。一时间真是群情激昂，胜利没在望，庆功酒瓶已喝了一箩筐，但现实却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把。市场变差，最主要的是还是养殖经验的缺乏，他们没想到新塘没养分，更没想到塘挖得不够深一场大雨袭来螃蟹苗就被冲得到处都是，加上年龄已大和前期种葡萄成功的余喜，大伯没有像上次那样事事亲力亲为。收获时节一次次不死心地捕捞只是捞出更大的失望乃至绝望。这一次的失败是惨痛的，大伯已无翻身之体力和财力了。

      如今大伯已作古，古训不以成败论英雄！能够抖落贫困站出来挑战命运的人，已值得后人对他大竖拇指，尤其是盖棺前众人的一声叹息：他这辈子没白活！ 也算慰藉了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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